2017年5月31日

布拉格的台灣


布拉格天文鐘附近的星巴客牆上有一大面世界地圖,上面問「你從那裡來?」然後旁邊放了許多大頭針讓客人插在自己的國家上面。

我們找到台灣,滿滿的。

英國大選的競選文宣


地鐵車廂看到的(負面)競選文宣。

下週就大選了 ,過客的我從蘇格蘭獨立公投、國會改選、脫歐公投,來到再次的大選(國會改選),也算見證一段不算小的歷史事件。

只是無論故事戲碼怎麼走,我都在邊邊、在角角。

2017年5月29日

布拉格的紅屋頂


布拉格的紅屋頂。

確實是很美的城市,難怪不少人選這裡來度蜜月。只是三十幾度的氣溫,讓在倫敦大多穿著外套、甚少流汗的我,熱得淋漓,好想念冷氣給予從頭到腳的涼爽啊。

太陽大到不想騎水上腳踏船,熱到咖啡廳喝完冰涼氣泡水後,放棄得走20分鐘才到的瞭望台(迷你巴黎鐵塔)。不過,晚餐吃到美味的捷克豬腳,那可是一大亮點呢。

2017年5月28日

兩個字:夏天。


明明上週仍有點點微涼,還想著定時的暖氣要不要關掉,這週就整個來到了夏天。

來這兒遛小孩,大人小童還有路過的我們,看了都開心。


非歐盟國家要先在櫃檯做Visa Check


今天布拉格陽光燦爛,風景怎麼拍怎麼美。火辣辣的陽光,讓我非得去買件短褲來換穿才行。

早上首度搭(匈牙利)Wizz航空,拿著線上check in後列印出來的文件登機,卻在進艙門時被地勤人員攔下來,說非歐盟護照的,得去check in櫃臺讓他們在文件上簽名才能登機。然後氣勢凌人地要我們旁邊等待,等所有客人都上機後,她再來處理我們的問題。同時並再三冷淡表示,若來不及的話,我們就無法登機。沒多久來了五、六個香港人,二、三個印度人,她都不客氣地要他們邊邊站。

大夥不開心,也有點擔心無法登機,同時試著說笑幾句。看著全機所有旅客都登機後,這地勤一個個打電話詢問我們的國家是否能入境捷克。過程中其中一位香港人的登機箱被質疑過大而得多付費。

不想往批評方向走(即使我覺得她很機車,態度很不佳),只想提醒要搭這航空公司的亞洲朋友,還是現場Check in比較保險。

八月後記:七月去南法搭別家航空也有這樣的要求。聽說是歐盟國家的最新政策。

2017年5月23日

倫敦妙妙妙



週末搭地上鐵(Overground)出門玩,在月台等車時就聽到一陣喧鬧的聲音逐漸靠近,原以為有人吵架,其實是一群披著墨西哥旗幟,打扮得很墨西哥的男女,手拿著酒杯,正狂歡著。來不及躲開他們,就只能與之同個車廂。在車廂裡,他們很做自己,也就是眼裡毫無旁人地唱歌、跳舞、超大聲地喧鬧,且毫不理會地鐵裡不能飲酒的規定,邊為彼此斟酒邊鼓譟。其它乘客看著、眉頭皺著、不時交換無奈的表情。當有人受不了高分貝的噪音,起身到較遠的座位時,他們還會勝利地歡呼。

我像看戲般地投入。覺得難怪英國流行這句keep calm and carry on啊!無論是眼前這幕,還是日常裡公車司機的無禮、地鐵的亂七八糟、生活中令人耗神的服務......無疑地,每個人的忍受度都相當高。我笑著和J說,若這群人出現在台北捷運,鐵定當晚就上新聞了,這個夜晚還沒結束,肉搜結果就在各大網路平台。隔天,這些人就出來道歉了。J不否認,只說:「這樣也太過了。」一個冷漠、容忍(漠視),另一個熱情(情緒高昂)、無法原諒一點點的不道德。瞧,多麼不同啊。


(穿著告訴眾人自己國籍的打扮,裝扮和行為都引人側目。這樣好嗎?)

回到照片:
四隻黃色醜小鴨原先在湖邊草地玩耍,他們的爸媽在水裡看著。當我愈來愈近時,爸媽叫它們快離開,於是一隻接著一隻地跳下水。爸媽一前一後,中間排著四個小孩,一行隊伍地游走。游到前方他們的夥伴處後,再一起上岸。

他們是醜小鴨與天鵝爸媽嗎?又有點不像天鵝。那是?

公園松鼠


J今天很早就出門上班了,我也順著早起到公園運動。才四十分鐘快走,就有種「夠了」的內心呼喊聲。不用說馬拉松了,十公里就會痛不欲生,半馬憤世忌俗,全馬該升天了吧。好佩服熱愛跑步的人啊!

公園一直都有松鼠,本來看起來頗可愛的,但剛剛一次有五、六隻在周圍,還有走向我討食的,有種微微的可怕。畢竟遠看是可愛的松鼠,近看是不討喜長了尾巴的老鼠。

2017年5月20日

倫敦的Palladio風格



【意外驚喜】

今天去了趟霍加斯的家 。一個很早就打算去,但也不是太要緊就一直拖到現在的地方:18世紀英國重要畫家Hogarth的住處。只是都踏進他家了,工作人員才表示二樓以上因為滴水所以全都不開放,只剩下一樓兩個小房間可以看看。所幸稍早在路上看到一個標示公園方向的路牌,我們就「既來之,則安之」地前往走走。

倫敦有一個很棒的地方是:因為這兒的公園又多又大,所以即便在大城市裡,也能很容易來到綠地、接近到大自然。而今天我們無意間逛到的是Chiswick Gardens,其中最讓我驚喜的就是照片裡的這棟建築。一看到它,我驚呼:是Palladio風格的房子!

Palladio是十六世紀義大利建築師,我第一次在書本上看到他的建築時,就打定主意有機會一定要去Vicenza看看他的代表作(見留言附圖)。他的影響不只在義大利,在英國和北美都有所謂的「Palladio風格」。主要特色就是希臘神殿的正面,加上教堂裡的圓頂,充滿濃濃的古典味。那講究的比例、精緻的細節、寧靜的氛圍,再加上四面相似的趣味,使得它古典中帶點淘氣。而且,本是神聖之地(神殿、教堂)的建築要素,如今被放進府邸豪宅裡,雖是有錢人的家,但也比上帝、眾神來得有人間味啊。

註:這房子是18世紀建的。

2017年5月17日

我在你眼裡是怎樣的?



【閒聊】

晚間終於將先前旅行的GoPro影片下載到電腦裡,動力來自暑假將和國中好友一家三口去南法玩。新的旅行計劃正進行中,也一再提醒我這些影片檔案仍像孤兒一樣,沒人照料。只是想到它們就頭痛。我的蘋果桌機七、八歲了,只要不剪輯影片,一切都好,若要編輯影片就超卡的。於是自從買了GoPro後,讓我好想換電腦。因為不能只有錄,最重要的是剪輯後的成品,不然故事太片段、太零散了。然而,即使英鎊跌到1比不到40,它還是比台灣售價來得貴。理性點,應該要等到明、後年回去時再換。所以,我有好多好多影片,而且愈累積愈多,想到接下來的出遊,它們和我都快爆炸了。

剛剛下載後,邊做些編輯,邊回顧年初瑞士策馬特影片,覺得開心無比。照片,是定時定格的,而影片卻能把你拉到當下。那風聲、那笑聲、那360度的視覺,讓人覺得彷彿只是昨天的事。如此令人開懷的心情,又讓我默默決定下回仍要要好好錄才是。只能說,一切都是自做自受。還有,真心推薦大家,一定要去策馬特,實在太美了。


稍早和國中好友討論南法行時,聊著聊著發現她竟然以為我是貴婦、嬌嬌女路線,不愛露營。但其實早在茂林谷還得要登山證才能入山時,我就在山間湖畔搭帳篷了。甚至在不是露營區的海邊,也搭篷睡過。此外,另也有好友以為我運動細胞很爛,但我雖然不是什麼高手,也曾喜歡籃球,課後和同學相約籃下,甚至校園舉辦的三對三鬥牛賽也得過名次,大學還加入系女籃……

這是很有意思的發現:人的成長裡,有許多不同階段的朋友,然後我們會將那時期的對方放大,忘了其它時間點的滋養、形塑。此外,很可能現在對方的某些特質太明顯,就忘了他本就有的另一面。就像我們以為女生都怕蟑螂、長髪女孩是柔美的、大眼睛的就空靈、寫詩的一定不會作菜、化妝的很膚淺......。如此一來,我們在不同人的眼裡,都是不同個樣。或說,都只是片段、不完整的自己,就像那些電腦裡的影片檔案一樣。

2017年5月15日

喜歡在Richmond Park的散步與期待



昨天去Richmond Park散步,一個有600多隻野生鹿,像森林又像荒野的公園。

和上回一樣,走到一半的距離,J就要回頭走。我總覺得很掃興,「為什麼不到另一端看看?」「為什麼不跟著鹿走?看它們跑去哪。」「為什麼不再找找其他鹿群?」他總堅定地說:「你別忘了還有回程的路。」果不期然,還沒出公園,我的腳就好痠好痠啊。那這公園到底有多大?它有955公頃,是25公頃的大安森林的38倍大。

雖然它有點小遠,離我家大概要一小時的時間,但我頗喜歡這裡的氣息。風和日麗散步著,就算一隻鹿都沒看見,也是個美好的週末。倘若遇著了,就加到200分。像昨天的運氣就很好,我們看到一群鹿奔向樹林裡休息,又在大草原裡,看到4、50隻從旁邊樹林裡奔出。它們在草原裡狂奔的樣子,讓大家都摒住氣息 ,相當興奮。很妙的是,看似無秩序的奔跑,其實它們當中有領頭的、有周圍守護的,還有一隻在最後頭保衛著,像是個大家庭。

回程兩人都在地上鐵裡睡著了。

2017年5月14日

我是生活白痴嗎?




【我是生活白痴嗎?】

在台灣時,極少買燈泡,用超久都不壞似的。就算需要更換時,也簡簡單單就買到了。在這兒,不知是燈泡差還是線路品質爛,覺得半年它就掛了。雖然住家附近就有XX行,賣燈泡、油漆、開燈關燈按鍵(這是什麼詞?)等等家居(得自己安裝的)材料。(突然覺得中文詞彙和英文一樣少)。總之,看似方便,但每次去買也不是完全順利。

一開始我都拿換下的燈炮去,他們當下的念頭是找一模一樣的給我,此時大都需要調貨。曾順利拿到,也有調錯而安裝不下,也有斷貨的。後來,我還是拿燈炮去,但看著各種不同的燈也不知怎麼選,就請他給我個類似的。有時順利,有時得經過些「溝通」。因為我家習慣是:能亮、能裝上、黃燈就好。他們是很細節:要多亮?要幾瓦?要多節能?暖色還是冷色?媽啊,我只是要一個會亮的黃燈嘛。

原來白燈不用white這字,黃燈不用yellow。一切都得看色溫多少。若想要我們定義中很溫馨的黃燈,那就找盒子上標示2000到4000的色溫數字,這當中又有soft white, warm white, medium white, cool white的燈光之別。你們看看,我們說的黃燈,他們也是用white這字哦。而台灣常用的白燈,則是色溫5000以上的daylight。這也難怪初次溝通時,有種對不上頻道之感。

以上對玩攝影或室內設計背景者來說,應該是基本常識吧。還是大家都知道?那就當我是生活白痴好了:))

2017年5月12日

今日的聖保羅教堂


今天經過聖保羅教堂。

從我2010年與它初次見面至今,始終覺得它是最漂亮的教堂之一。

它是17世紀,燒了倫敦四、五天的大火後,由Christopher Wren設計重建的建築之一。

有孩子,人生才圓滿?



我娘親總不死心,每每聊到還算愉快時,總會插進要我生個小孩的話語。開頭總是:「你們這樣優秀,趕快生一個。」雖然她是我娘,我仍覺得這是超不負責任的催生啊。以前會和她不歡而散,現在大都能忍下,頂多說句:「妳再提,我就不和妳聊囉。」

周圍朋友們,大多兩個娃娃(包括我兩個妹妹),少數生獨生子獨生女,幾個仍努力著。對於他們,我真心感到佩服。前些時候,偶然得知J有個同齡朋友生了五個孩子,我簡直感到不可思議,佩服到爆了。因為,我深深覺得自己一個也養不起。


很多人說,生了自然就能養,孩子自然會長大。這是多輕描淡寫的話!我有對自己、對孩子、對家庭各方面的期許,不單是自己能給予的條件,還有國家社會能提供的環境。自認自己無法供給,社會也無力,國家也無能給予。我不想駝鳥心態地假裝沒看見,不想抱著高度樂觀的態度,一廂情願地以為只要有愛就能美滿。也許,人生總無法完美,但我盡力讓它完美。我娘總說「有孩子,人生才圓滿。」我倒以為,在我不夠有能力下,孩子讓本就無法完美的人生,更有缺撼了。

兩人吃飽,全家吃飽;兩人開心,全家幸福。這不是容易多了嗎?

除此以外,還有一份「多情卻是總無情」的性情。我不想要一輩子、到死方休的牽絆。只能說,有孩子的朋友們,你們的正能量實在比我大太多了。

註:照片是Giacometti的作品。(Tate Modern正展出他的特展)

2017年5月9日

Banksy的畫作值多少錢?


猜猜看Banksy這個牆上塗鴉作品以多少錢賣出?75萬英鎊。(2013年售出)

我心想,Banksy應該很不缺錢吧?他的朋友也不知道他就是Banksy吧?不然,我若是他朋友,就叫他在我家的牆上畫個塗鴉,然後我就發財了。

關於前幾天出現在Dover的新作,有媒體報導它值1百萬英鎊,也有Banksy專家保守估計為50萬英鎊。不過,專家認為因為尺寸過大,根本賣不出去,所以是一文不值。仔細想想也有道理:有錢人花幾十萬英鎊不算什麼,把一小面牆擺在家裡當裝飾,很酷。但這個有四、五層樓高的壁畫,就算屋主想辦法把它拆下來,買家是要擺哪裡呢?

另外,這個才出現沒多久的作品,現今已被加料破壞了:在畫面的樓梯間被人塗上clash字樣(見留言附圖)。當地政府表示他們已架好錄影機,會盡力保護它。不過,因為這是私人建築,所以他們也無法做更進一步的保護。Banksy總坦率表達他對某些爭議性議題的看法,而這份作品在下個月英國國會即將改選的氛圍裡,無疑地添了些話題。據說,這字就是由「無政府主義者」塗鴉上去的。

註:不知道他最新作品的朋友,請看前一則貼文。

2017年5月7日

塗鴉畫家Banksy的最新作品



還記得英國最著名的塗鴉畫家Banksy嗎?這個週末,他的新作在離法國最近的海港Dover現身。

他畫了一面大大的歐盟旗,有一個登梯子上去的男子,正用鑿子挖掉象徵團結一致的黃色星星。簡簡單單的畫面,卻清清楚楚表現英國脫歐的事實。我讀到這新聞時,剛好法國總統大選的結果出來了。心想,幸好Macron勝選,不然Banksy得要派人上去,再打掉一顆星星了。

底下有挖掉星星的細部照片。另附上一張先前諷刺法國用催淚瓦斯趨趕加萊難民的塗鴉。(英國Dover的對面,就是法國的加萊。)



2017年5月4日

轉載:比瓊瑤還瓊瑤 久病床前家庭劇



轉載這篇文章,確實,我為瓊瑤感到不平。不是因為我讀完她所有小說,是她的書迷。我向來不是任何人的書迷、歌迷、影迷。對於質疑她的無情、居心叵測,讓我無法容忍。他們有半世紀的相知相惜和相愛,而多少人的婚姻不到十年?或者更慘地,婚姻𥚃早就沒有愛情。

除此之外,在這個事件裡,有個你我早晚都得面對的「該如何死去」議題。先想想、先聊聊,也就不枉這部「比瓊瑤還瓊瑤」的家庭現實劇了。

照片是米開朗基羅《最後審判》裡的一小部份,右下那個人皮的頭,是畫家以自己的樣子畫的,一個痛苦靈魂的暗喻。

轉載:《比瓊瑤還瓊瑤 久病床前家庭劇》
作者:藍弋丰 (產業媒體總監)/台大醫學系畢業

瓊瑤這兩個字,由於瓊瑤本身作品與影視改編的巨大成功,對於一整世代的人來說,從一個作家的筆名,變成一種文類的代稱,最後更昇華成一個形容詞,只不過這個形容詞常常沒有很好的意思,每當覺得太過灑狗血太誇張,就說對方「演瓊瑤小說啊」,或說對方「比瓊瑤還瓊瑤」。

重症資源遭到占用,真正有需要的人排不到病床,天邊孝子與照護家屬爭執導致家庭破裂,又為了這些延命措施支出無數寶貴時間與金錢,照護者在沉重心理與經濟負擔下崩潰。

曾幾何時,瓊瑤的時代也逐漸過去,瓊瑤作品逐漸埋沒在時代的灰塵之中,沒人能料到,在真實的世界,卻上演了「比瓊瑤還瓊瑤」的劇碼。

皇冠雜誌與皇冠出版的創辦人平鑫濤,這位出版界的老前輩,尊稱他一聲平老先生,如今大眾可能只記得他拋棄元配娶了瓊瑤的風花雪月,或是因而記得是他捧紅了瓊瑤,但是平老先生提拔的作者遠遠不只瓊瑤,皇冠雜誌儘管現在已經衰退到幾乎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但它曾經是一整世代作家的搖籃,也是一整個世代作家所羨慕、期待登上的平台。

平老先生更成立獎額高達百萬的皇冠大眾小說獎,雖然最終可說並沒有從中誕生新星作家,但當年,許多初出茅廬的創作者都是受到皇冠大眾小說獎的鼓勵而開始嘗試寫作長篇小說,包括我本人在內。

平老先生還有許多佳話,說也說不完,當皇冠雜誌在時代變遷下光芒逐漸黯淡,銷量與影響力都不斷下跌,最後變成賠錢貨時,平老先生卻是繼續維持經營,不願讓員工四散流離,台灣年輕人如今經常抱怨「慣老闆」一遇到獲利衰退就要員工「共體時艱」還發明無薪假,像平老先生這樣的胸襟,已經少見。

平老先生不僅善於經營出版事業,對生死之際更是有遠見與智慧,早早就預立醫囑,要自然、尊嚴的善終,不要「不得好死」,誰知道,明明就明確預立了安排,到了臨終之際,竟然發生與先前過世的前副總統李元簇先生類似的狀況,本人神智清明時的明確意願,硬生生遭到踐踏。

前副總統李元簇先生最後的時日,明明早就明確指示不要鼻胃管,卻又是被硬是插上,氣得他自己拔除,還好李元簇先生比較幸運,神智還很清楚,特別留下紙條,三令五申不上鼻胃管,才免除了活受罪。

平老先生運氣就差了,他的病情讓他退化到已經無力自己表達意見,於是他的意願遭強行違逆,身邊的瓊瑤無法阻止,只能發表文章抒發,痛恨自己的軟弱,氣憤自己竟然無法堅持,背叛了平老先生的信任。而平老先生的公子,接掌皇冠出版社的平雲先生,則不甘示弱,公開發表文章回應。

平老先生這樣一個貢獻卓著,能幹、有智慧的長者,到了生命的最後,竟然演出「比瓊瑤還瓊瑤」的虐心慘劇,讓人驚訝、嘆息。瓊瑤固然有「瓊瑤文筆」,平雲也是虎父無犬子,文筆犀利,浩浩蕩蕩長文的末尾,暗暗表露出後母與繼子之間的新仇舊恨,兩人的文字大戰,牽扯的恩恩怨怨,似乎讓整個事件變得特別複雜,但是,其實就從雙方描述的整個事件過程來看,只不過是每天在各大醫院中再標準不過的事件流程。

在病人身邊,每日聽醫護團隊說明病情惡化情況,每日看到病人在醫療過程中苦苦掙扎的親人,對病情不可逆的狀況最為了解,也最心疼病人的苦痛,因此往往最支持讓病人善終,然而,無法在旁日日照料的親友則不同,他們對病人的情況無法天天更新,也缺乏心理準備,當突然聽到消息,來到重大決策關頭,往往還處於「否定」或「憤怒」期。

人類面對難以接受的事,尤其是事關親人生死,有五個時程,否認期、憤怒期、討價還價期、憂鬱期,最後才會接受,瓊瑤的反應其實與絕大多數照護家屬一樣,最先理解到病人的狀況,瓊瑤身為作家,又是「演瓊瑤小說啊」的本人,陸續發表的文章,成為讓我們一窺究竟的窗口,從文章順序,可明顯看出她一開始也是先從否認、憤怒、討價還價、陷入憂鬱,最後終於跨過前四階段,來到接受期。

可是,其他家屬沒有每天守在床前,時間不夠久,處於「否定」期的家屬,潛意識極力否定死亡終將到來的事實,很自然的特別愛強調「盡一切可能也要救」「多活一秒鐘也好」「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機會也不放過」尤其是潛意識認為講這種話就能彌補平時不在的缺憾,顯得自己最孝順。

處於「憤怒」期的家屬,就會把怒氣出在真正日日照顧病人的家屬身上,責怪照護不力,曲解其促成善終的心願為不想照護,痛罵對方憑什麼不讓病人活,甚至意圖爭搶病人照護權。

平家的爭執,固然有特別的家庭狀況因素在內,導致雙方彼此缺乏互信,但是,其他沒有後母繼子問題的家庭,其實也經常發生完全一模一樣的狀況。平老先生並不是「特別倒楣」,在台灣各大醫院,類似的狀況每天都在發生,發生頻率之高,高到醫護人員給這情況取了個非正式的專用名詞:天邊孝子症候群。

人生自古誰無死,死亡是自然的歷程,過去台灣曾經有過醫療體系極度不文明,醫師把病人當成數據,洋洋得意於又多讓病人活了一個月、一周、一天、一小時,甚至五分鐘的年代,當年的這些科學怪醫,慘無人道的把病人身上插滿針頭與管線,簡直成了劍山,不斷施展高超的急救技巧,又壓又電到處施針下藥,把病人整得死去活來,最終全身都是淤血,口吐白沫,七孔流血的慘死,但是醫師們卻宣稱科學的勝利。

幸好這個恐怖年代早已過去,就在我個人還是醫學生的時代,台灣的醫師們已經開始自我檢討,摒棄這種沒有人性的錯誤作風,到了今日,醫療體系大體上已經不再傳承過去的邪惡科學怪人思維,而是認同全人、人性化的治療,強調醫療的根本是病人本身,醫療照護生命的根本是有品質的生活,不是「死去活來」,更越來越重視病人的自主意志。如同瓊瑤敘述所遇到的醫師們,也支持平老先生的意志,很不幸的,做決定的不是醫師,而是家屬。

平老先生淪落今日的慘境,或許只能怪自己,把三位兒女都培養成國內藝文領域的領袖、知識界的翹楚,卻顯然對生死學的闡述不夠清楚,沒能說明為何不應侵犯病人個人意願,不應在否定與憤怒期作決定,導致子女成了打著「為你好」任意擺佈親人的天邊孝子,當平老先生慘遭違背意願,痛苦萬分的插上鼻胃管時,他們卻露出寬慰滿意的笑容。

是的,痛苦萬分,三位平先生女士可能以為一根軟軟的塑膠管沒什麼了不起,還很寬心馬上自費買了較軟的管子,或許他們應該自己先多買幾根自己插上看看,感覺如何,再來決定自己是不是孝順實習時代曾經幫無數病人上了鼻胃管。

年輕健康的,都難免作嘔、鼻涕口水直流,老年、失智、吞嚥困難的病人,更是艱辛,得折騰好幾次才能成功,病人有如遭受酷刑,尤其失智老年人不來個四五次是弄不上的,我還深深記得,每當捧著鼻胃管來到病房,可憐老人們無法達意、無力抵抗,只能往往露出極度害怕、哀求的表情,希望不要再繼續上管虐待他們,他們眼神中深深的恐懼,讓我到現在還印象深刻。

實習時上鼻胃管工作量極大,因為病人動不動就自行拔管,原因?當然是因為插著鼻胃管超級不舒服,為了避免病人拔管,許多醫院最終發展出慘無人道的方式,就是抓住病人不許抵抗,硬插鼻胃管,之後把病人的手綁起來,簡直是刑求虐待,沒有任何人應該得到這樣的待遇。

噢,他們的家屬當然也都自費買了所謂軟管。

台灣受到醫療糾紛氾濫的影響,許多醫師養成防衛性醫療習慣,對於鼻胃管產生「插了再說」、「反正很好拔」的慣性思維,於是前副總統李元簇先生明明早就明確指示不要鼻胃管,竟然還是被「自動」上管,他還得自己拔管留紙條抗議。

平雲先生與瓊瑤爭執平老先生指示中的「病危」兩字,堅持平老先生不是病危,所以後面敘述都不算數,不妨想想李元簇先生的案例,他神智清醒還能留字條,平雲先生是否也一樣會說他「不是病危」所以應該插上鼻胃管?

防衛性醫療的環境下,醫師的說法也總是極度保守,為了怕與病人家屬產生糾紛,即使早就認為不應該再折騰病人,也不敢輕言放棄,以免天邊孝子剛好進入憤怒期,怒告醫師,因此,醫師們往往閉口不談,到了十分不忍,才暗示家屬「或許可以考慮」放手。

若是天天在旁照顧的家屬,醫師的保守說詞哪瞞得住,不需要是瓊瑤,幾乎每個病人家屬都很敏感,從每天醫護態度不自覺細微的變化中,就能察覺到事實,說「或許可以考慮」放手,其實就是「強烈建議考慮」放手,但是,天邊孝子們不可能理解,只會認為「醫師只說可以考慮,你就絕對考慮」認為是照護家屬想害死病人,於是接下來發生的就是斥責甚至是病人爭奪戰。

平雲先生或許認為是瓊瑤「特別瓊瑤」才導致這樣的局面,其實,這並非平家獨有的爭執,在全台各大醫院,同樣的爭執戲碼,完全相同的指責言論,每天都在上演。

天邊孝子,往往搭配「路邊神醫」,因為處於否定期,或到了討價還價期,就會到處去找別的意見,通常碰到的路邊神醫,都是些道聽途說,對醫學一知半解的自大狂,自誇是醫學專家,其實往往比密醫還不如,但是當家屬六神無主的來詢問,他們卻拍胸脯提出無數餿主意,還說這樣最對,把家屬搞得團團轉,醫療團隊聽得傻眼,還要花費無數心力去跟家屬說明那些荒謬的想法根本不切實際。

真正在醫療體系工作的醫療人員,對於沒有親自看診、沒有親自照護、沒有了解完整病歷的病人,絕對不會亂下建議,這才是醫者本色,而對於自身專科以外,更是加倍謹慎,更別說已經離開臨床者。

但是這次明明是醫師出身的侯文詠先生,卻當上了「路邊神醫」,提供插個鼻胃管又沒什麼的「建議」。

侯文詠先生把平老先生插鼻胃管當成一般狀況,沒有考量到平老先生是長期已不可逆的病況。平老先生跟李元簇先生一樣,早就針對終有一天如此時,明確表達不要依賴灌食苟活的心願,侯文詠先生卻反而批評順從平老先生預立醫囑的瓊瑤「固執」。

家中藏書無數的侯文詠,恐怕藏書中少了很重要的一本,黃勝堅教授的《生死迷藏》,導致當過醫學人文研究所副教授,卻對「善終」這個如今最重要的醫學人文議題缺乏認識。

平老先生的悲劇,讓曾經孺慕過長者翩翩風範者都淚流不止,或許只能阿Q的想:是平老先生犧牲小我,為社會做出最後的重大貢獻。

每天在醫院發生的天邊孝子症候群發作事件,忌諱死亡的社會大眾不大注意,也不想注意,剛好平老先生的人生最後伴侶是瓊瑤,能把整起悲劇的前因後果字字血淚的呈現在社群媒體上,寫起來又是「比瓊瑤還要瓊瑤」,爭議再因為平雲先生的回應加溫,平老先生、瓊瑤、平雲,使得事件得到廣傳與報道,讓社會對這個議題有了更深入的討論。

平雲提到,瓊瑤還有秘書、傭人、看護幫忙她照護平老先生,一般人沒有,的確,瓊瑤只是「虐心」而已,一般家庭照護者肩上沉重的壓力,更是難以想像,這個事件,不妨讓我們深入思考,每年健保耗用在虐待病人「求死不得」的經費相當高,醫護人員為了這些無意義延長生命的反自然反人性醫療而過勞累垮,重症資源遭到占用,真正有需要的人排不到病床,天邊孝子與照護家屬爭執導致家庭破裂,又為了這些延命措施支出無數寶貴時間與金錢,照護者在沉重心理與經濟負擔下崩潰。

這些悲劇天天都在上演,我們要讓它這樣繼續下去嗎?還是,勇敢的為它畫下句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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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 Sheeran 的演唱會


Ed Sheeran 的演唱會,美好的夜晚。

有首歌唱到這時,全場的人都拿起手機打燈,站在舞台前方的我,轉頭一望,抬頭一看,就像在星空底下。很是浪漫。
So honey now
Take me into your loving arms
Kiss me under the light of a thousand stars
Place your head on my beating heart
I'm thinking out loud
Maybe we found love right where we are

小插曲:有個胖女人硬要把我擠開(很誇張、一點都不覺得冒犯到別人的擠),好弄出些空間給她朋友。

戰況報告:雖然我小小一隻,但不能被視為病夫好欺負。想起打籃球架拐子的手肘,用內力頂著她不斷隨著音樂逼近的肥肉。不退就是不退,勝。

2017年5月2日

生命卡住了



決定自己何時該死,很容易。但決定你的摯愛何時走,就難了。

最近讀了瓊瑤幾篇文章以及昨天平家人的回應。剝開比電視劇還電視劇的小三情節、有血有淚有愛有恨的字字句句,以及像是反擊的澄清。這當中有深深關於你我的議題。

自己要怎麼活、怎麼死,很容易決定,不用三分鐘。不插管、不急救、不要久病臥床、不要包紙尿布、不要別人幫我弄大小便、不要別人幫我洗澡、不要無法訴說、無法感覺這世界......

然而,若是面對自己摯愛的另一伴和家人呢?到底要治療到什麼程度才收手?不插管,那鼻胃管可以嗎?就讓他餓死嗎?摰愛願意重度失智地活著嗎?什麼是尊嚴地活、尊嚴地死?安寧緩和醫療條例中的末期病人定義是什麼?包含哪些病人?是我不夠愛還是愛太深?

口頭告訴家人自己的心願,甚至預寫遺書,留了信給他們,都沒有用。只有常常和他們談「死」,當個普通話題地常聊。等到那一天來時,突然得面對決定時,才能圓滿結束。

註:即使平先生告訴兒女,病危時不要任何的急救、不要任何的管子。這看似清楚,我之前也以為這樣就夠了。但何時算「病危」?對瓊瑤來說,以她對先生半世紀的相知相惜,此時就是。然而對血緣之親的兒女來說,這不是。很遺憾事情成了這個樣子,但我相信把這事攤在陽光下,就是讓大家去思考、去談論的善意。

我很高興我讀到這篇「我是醫師,我不要插鼻胃管」,也分享給大家。https://goo.gl/iNYQwF

註了又註:平先生九十歲,已住院住了四百多天。我自己不願意這樣活著,但若J如此,我又放得下手嗎?